過冬青蛙(3)四腳神

四腳神
湯姆跑回家拿起鐵罐子，在背後釘幾排洞，罐內放蠟燭，提著像燈籠一樣。
〝湯姆！湯姆！拿幾把稻草、甘蔗葉去餵牛。〞
〝喔!〞
哥哥、姊姊吃完飯，坐在客廳前廊的廣場看月亮。
蝙蝠飛進飛出的，一頭栽進屋頂草蓬裡，吱吱喳喳地，鑽進鑽出。
媽媽搬出長板凳坐著納涼，手拿檳榔葉扇子拍拍身子，竹躺椅拿給三伯母坐。
阿德、小泉、阿邦、清福、志勇、清溪、仁川，哥哥的死黨，一到傍晚就會聚集，坐在湯姆家廣場聊天。
湯姆點好蠟燭，提著鐵罐燈籠，從水井邊經過，看到庫洛趴在那兒餵小狗。湯姆蹲下來，抱起小黃狗，頭大大，身壯壯的，圓滾滾的兩隻腳懸在半空中，盪來盪去，小尾巴一直搖個不停。
庫洛伸長脖子，看著每隻小狗有沒有在吸奶，對著湯姆搖搖尾巴，發出哼哼，懶懶的撒嬌聲音，兩眼看著湯姆，想爬起來，又怕一堆小狗找不著吸奶的位子，正猶豫時，湯姆小心地跨過水井上的竹子，上面蓋著木板，不小心絆到，格格作響。
井裡的青蛙，噗通地鑽進水裡，躲起來。
湯姆好奇地拿鐵罐燈籠往井裡照一照，彎下腰看，沒什麼，起身走向小馬路。
庫洛沒跟來。
要不是生那一堆小狗，庫洛會跟著湯姆走一段路，自己再回到水井邊的狗窩裡。
〝湯姆！湯姆！〞
正隆跑很快，手上捉著鴿子，要到學校操場放。
小成、豐榮、正德一路跟著湯姆用跑的，看誰比較快。
彼得他們家的小黑跑出來做勢要咬人，湯姆閃到路邊，撿一根木棍嚇唬小黑狗。
彼得聽到外面的聲音，和弟弟麥可一起跑出來，看到是湯姆他們一群人，把小黑叫過來，用狗鍊綁著，拉到芒果樹下，綁在那兒。
湯姆問：〝要不要ㄧ起去玩四腳(青蛙)神。〞
彼得回頭看看他的父母有沒有聽到，然後用食指比著嘴巴，跟湯姆他們一行人說：〝講話小聲一點，不要讓我爸媽聽到，等一下再偷偷跑去找你們。〞
湯姆點點頭，用跑跳的方式行進到學校，爬牆翻滾躍下，想推開大鐵門，鎖住了。
後面坤龍、建雄、阿華、阿正、正隆。
正隆把鴿子交給湯姆，從鐵欄杆的空隙，雙手捧著。正隆手ㄧ放，捉不穩，鴿子拍動翅膀，湯姆趕緊將鴿子的翅膀抓著，等正隆翻過牆。
走到操場，看著天空，月亮被一朵ㄧ朵烏雲遮著，忽亮忽暗的。
正隆說這隻鴿子是他大哥養的，有陰陽眼，黑夜、白天都可以飛行，找到回家的路。手一放，飛到六年級的二樓教室屋頂瓦片上。
〝有沒有看到鴿子在天空飛？〞
坤龍拿起小石頭往二樓屋頂丟，一團小黑影，鴿子無動於衷，仍留在那兒。
正隆急著說：〝會不會今天烏雲太多，看不到回家的路了？〞
客家小輝從牆跳下，跑來湊熱鬧，看著屋頂說：〝鴿子白天會自己回家，早上睡醒到鴿舍看，一定會在的。〞
正隆點點頭。
彼得帶著麥可來到學校。
坤龍、建雄、皇宏要走到五年級教室後面，拿兩支掃把。
暗暗的。
〝五年丁班在廁所邊，那裡有魔神呢!〞
〝有人上廁所時，被魔神打屁股，女老師也在那裡被嚇過呢!〞
坤龍、建雄、皇宏聽大夥兒這麼講，有點怕怕，叫湯姆拿他的大鐵罐燈籠，照在前面。
阿華、客家小輝提著小鐵罐燈籠，跟在後頭。
彼得的弟弟麥可走在後面，嚇得跑前跑後。

彼得牽著他的手，說：〝到五年甲班看看能不能拿到掃把，就不用到丁班去了？〞
聽到推開教室的門聲，學校工友探頭出來，喊著叫：〝誰啊？〞
小朋友們嚇得一哄而散。
有的跑到花園，有的回到操場，彼此摸黑著，在偌大的學校，提著燈籠，互相看對方在哪裡？
被工友這麼一喊，再有魔神也不怕了，一個個跑到南側門應義公廟，翻牆進入廟前廣場。
〝坤龍！坤龍！你來當四腳神，皇宏做掃把神。〞
〝客家小輝跳起來比較像青蛙，由他做四腳神好了，坤龍來念咒語。〞
到廟裡點三炷香，客家小輝先蹲著，坤龍念念有詞，在客家小輝頭上拿香繞圈圈。
〝拜請！拜請！四腳神降臨：四腳公、四腳神、神靈靈、地靈靈，有神有靈，跳不停，青蛙神、青蛙靈，跳上跳下跳不停。〞
客家小輝要起乩了，頭搖起來了。
〝再念！再念！念大聲一點。〞
〝拜請！拜請！四腳神降臨：四腳公、四腳神、神靈靈、地靈靈，有神有靈，跳不停，青蛙神、青蛙靈，跳上跳下跳不停。〞
〝青蛙神要起乩了，跳、跳、跳。〞
客家小輝真的跳起來了，像青蛙一樣，兩手掌壓在地上，兩腳隨即一躍而起，像極了一隻大青蛙在泥土路上，又跳又叫的。後面一群小朋友圍著他，深怕一不小心跳到水溝裡。
〝快快快！坤龍，還有彼得，你們倆個子大，捉著客家小輝，讓他跳回去廟前廣場。〞
客家小輝來回跳個好幾圈，最後想跳到廟後的大圳時，被一夥人圍住，嚇呆了！
〝客家小輝今天不曉得是哪裡來的青蛙神，跳得那麼遠，那麼高，叫得比湯姆捉的過冬蛙還要大聲呢!呱呱！不像上次啟東起乩，那隻四腳神跳起來像癩蛤蟆一樣，慢吞吞地走，踢他屁股也跳不高，跳到學校門口，跳了半天呢！哪有這次客家小輝這隻四腳神這樣神勇，這麼有活力，跳一下子就到校門口了。〞
〝以前聽我哥他們說觀四腳神，要是樹蛙神來，起乩時會跳到樹上，學校東側門那棵榕樹曾被他跳上去，之後又爬又翻滾地跳過圍牆，直跳到操場上呢！
我哥說那次把他們嚇歪了，深怕那隻青蛙四腳神跳到學校的大樹上，抓不到他，萬一從樹上跳下來時，摔死了，可不好玩的呢！所以他們從此不敢再玩四腳神的起乩遊戲。〞
眾人圍著客家小輝，彼得按住他，坤龍唸唸有詞。
〝感謝青蛙神的降臨，以後有機會再祈請。〞
拍一下肩膀。
〝退乩了，退乩了。〞
〝客家小輝！客家小輝！四腳神附身的感覺怎樣？〞
客家小輝渾渾噩噩，說不出所以然來，只覺得手腳有點麻麻的，手掌紅紅的。
〝剛剛你跳得那麼高，躍下來時，手掌壓到大小石頭，全身的重力壓在手掌上，後腳像蜻蜓點水一樣，著地馬上跳躍向前，好神勇哦！〞
〝你看不到自己青蛙跳的模樣，跳起來十足是隻大青蛙呢!〞
眾人笑得合不攏嘴，又要挑選掃把神來起乩了。

過冬青蛙(2)捉迷藏

捉迷藏
〝湯姆！湯姆！這些魚和青蛙放在你們家的水井。〞
好深好寬的水井喔!
〝抓好幾天了，怎麼在水井裡，還看不到幾隻？〞
〝有啊!有啊!青蛙不是躲在水底嗎?〞
〝你看！你看！那裡有一隻！還有角落那裡也有好幾隻！〞
好幾隻沿著牆壁，浮在水面，露出一雙大眼睛。
〝好肥喔！好幾隻過冬的喲！〞
魯比手癢癢的，好玩，去拿一枝長竹竿，在水底攪青蛙，看著青蛙在水底游來轉去，好好玩。
一群群的吳郭魚及本金魚(鯽仔魚)驚嚇得到處亂竄，吳郭魚游泳的速度很快，還有本金魚、土虱、泥鰍、幾隻鰻魚，尋找著避難所。
寬大的井底，沒有遮蔽處，泥鰍、青蛙在水底游泳，游啊游！等魯比玩夠了，水裡的魚才慢慢地恢復平靜。
湯姆請彼得、魯比、強生搬板子蓋住水井。
〝水井挖得好深哦!沒蓋好，湯姆晚上會掉下去哦!〞
湯姆說：〝小偷才會掉進我們的水井裡，我們家的「庫洛」守在井邊，晚上有人靠近，庫洛會去咬他，小偷喜歡在夜深的時候，偷抓小豬，我們家的庫洛，曾經把小偷咬得腳發腫，走不動，被二伯，還有三嬸、四叔發現，三更半夜的，一大群人拿起扁擔、棍子來抓小偷，這些小偷都是從吃處村莊來的。〞
湯姆問魯比：〝要不要吃地瓜？我現在要煮飯，等柴火燒著了，丟幾粒地瓜進去。〞
彼得帶著弟弟麥可趕回家餵雞鴨。
〝媽媽回來看不到人，一定又要罵人了。〞
強生最得意了，看彼得、湯姆忙著，自己跑到阿華他們家的路燈下，和坤龍、建雄、皇宏、小明、客家小輝玩起捉迷藏的遊戲。
客家小輝面向電線桿數著。
衣、膩、散、西、嗯、陸、七、八、久、拾。
回頭，鳥獸散。
阿華跑到他們家的小雜貨店，媽媽和客人在買賣米粉、花生、醬瓜、麵線。
客家小輝進店裡，看不到阿華，從廚房走出來，向大馬路的斜坡道，泥土路邊的排水溝涵洞裡探一探，還是沒有人，抬頭起身時，湯姆用手拍他一下屁股，轉身又看不到人。
湯姆和坤龍、建雄、皇宏、小明，躲藏在大草堆下，繞著圓圈轉著呢!
湯姆帶幾粒熟地瓜，每粒剝開一半，分給大夥。
手上捧著熟地瓜，燙到手，叫了一聲，建雄笑出來。
皇宏燙到舌頭，嘴巴一直吐口水。
笑成一團。
客家小輝快速地繞到大稻草堆邊，又快速回轉一圈，正面遇到先叫一聲：〝阿華！〞
坤龍大聲喊說：〝阿華不在這裡，不算！不算！〞
一瞬間，又不見人影了，只留下湯姆。
湯姆看客家小輝找得那麼累，仍未找到捉迷藏人，，就拿一半的地瓜給客家小輝吃。
客家小輝搖搖頭，不死心的，繼續搜索黑暗處。
阿華他們店裡的燈光，和馬路上的路燈，微弱地照出一點點光線，投射到大稻草團對面的幾棵香蕉樹下，枯萎的香蕉樹葉掛在樹上，比人還高，在黑暗處搖搖晃晃，旁邊有彼得他們家的豬舍。
客家小輝邀湯姆一起去找人。
湯姆說：〝沒參加遊戲，不能陪你去找，找到了也不算數。〞
客家小輝東看西看，大聲的抗議：〝跑太遠了，跑太遠了，找不到人，不算！不算！要重來。〞
一夥人從彼得他們家的豬舍邊，有一間寮房跑出來，笑嘻嘻的，高興得沒被客家小輝找到。
阿華手上端著大碗公，一面吃，一面走到路燈下。
重新集合後，客家小輝說：〝我爸爸回來了，等一下吃飽飯，再出來玩。
坤龍宣布吃飽飯後，帶掃把到國小的東側門，應義公廟等人，玩四腳神、掃把神。

過冬青蛙(1)釣青蛙

釣青蛙
〝湯姆!湯姆！你糟糕了，擺了那麼多的磚塊，壓死了湯尼祖母養的雞，湯尼正害怕著，躲著祖母，跑來找你呢!〞
湯姆一臉無辜地繼續綁著他的釣青蛙鈎線，一大捆，一大捆，綁好後，還要去挖蚯蚓呢!
湯尼氣喘喘跑到湯姆身邊，正要開口說話。
肯尼和魯比、約翰、強生、湯尼也一起幫著湯姆，把釣青蛙鈎線整捆、整捆的捆綁好，各自帶著鏟土的鏟子，到香蕉園尋找蚯蚓的穴洞，看到有蚯蚓的大便，結成一粒一粒的圓泥土團，往圓泥土團多的地方挖下去，蚯蚓會一條條的在泥土裡面，鑽來鑽去。
挖了一堆蚯蚓，一條一條地鈎在釣青蛙線上。
湯姆想往哪裡插鈎線好！
肯尼說，溪邊那塊稻田的田埂上，長滿青草，在稻田的每一排空間，插上一支。
湯姆往大圳的方向，找一條小水溝，每隔幾步就放上一支鈎線。
蚯蚓在鈎線上不斷地擺動身體，青蛙從草叢裡面看到，就張大嘴巴，一躍而上，把蚯蚓含在嘴裡，卻被青蛙鈎線鈎住了，兩隻腳在半空中不斷地踩踏，水濺聲，咚咚咚！
湯姆在前面忙著插線，後面就有青蛙上鈎了，大隻大隻是過冬青蛙。
〝好多隻喔！肯尼呀!快過來！我這裡青蛙好多、好肥喔!〞
肯尼正忙著撥弄雜草，在雜草上結了記號，晚上來巡視時，可清楚知道鈎線的位置，稻穗結實地一串串撫弄著肯尼，還有芋頭葉子。走在田埂上，蹲上蹲下的，湯姆在遠方喊叫，也只能抬頭望一望。
強生和約翰忽然間出現，對著肯尼說：〝花生田那邊有兩隻伯勞鳥，一隻在電線上，另一隻正飛下來吃「肚伯仔」(台灣大蟋蟀)。〞
〝中了！中了！〞
伯勞鳥落陷阱了，吱吱吱吱！強生一手捉著伯勞鳥，一手被伯勞鳥啄得呱呱叫。
〝好痛喔!好痛喔！〞
約翰過來幫忙，和肯尼三人用力把「腳踏斬」掰開。
可憐的伯勞鳥一隻腳變殘廢，奮力拍打翅膀，拼命地吱吱叫。
遠遠地從木瓜園跑來，魯比帶著彼得，還有他弟弟麥可拿著魚網，往湯姆那條小水溝的下段，有一潭大池子，去撈魚兒。
彼得的身體壯壯和他的頭一樣方方，正頭正頭的，塊頭大，拿著網撈起池子裡的雜草，三角形的網裡，總是有南洋吳郭魚、泥鰍、青蛙、大肚魚。運氣好，還會撈到雷魚(鱧魚)、鰻魚、大尾鱸鰻。
泥鰍、雷魚、土虱(鯰魚)喜歡住在池子爛泥巴裡。
彼得腳下有東西在動，叫魯比過來幫忙挖。
麥可很興奮，奮不顧身地跳下池子，彼得緊張地拉著麥可，怕他往水急的地方去。
池子正中央，魚群游來游去，彼得腳踏著泥巴，水變污濁，旋即變清，魚游得快，撞到他的腳，看不清楚，手捉著麥可，腳下的土虱，跑掉了。彼得收拾魚網，回到岸上。
魯比高興得叫湯姆帶桶子裝魚。
〝麥可！麥可！快上來，要回家了。〞
麥可全身溼答答，慢慢爬到岸上，看到腳上爬滿了吸血的水蛭，嚇得哇哇叫。
彼得吐一大沱的口水，捧在手掌心，往麥可的大腿抹去，一隻一隻地撥掉，水蛭吸滿血，隻隻飽飽肥肥的，撥到水中，一下子不見了，留下幾隻往雜草叢裡丟。
魯比拿起石頭砸水蛭的身子，血流滿整塊石頭，水蛭已經碎屍萬段，還會動。
彼得和湯姆已經裝好魚獲，青蛙用網子裝，一隻隻疊在一起。
彼得說小水蛭是砸不死的，看著魯比手上有些碎水蛭，說水蛭砸越多碎段，水蛭會變越多隻。
麥可和魯比嚇得不敢再砸，等強生、約翰一起過來走回家。